Tuesday, 3 August 2010

繁星哲語 朱耀偉 粵語保衞戰的省思

2010年8月4日

七月二十五日,廣州街頭出現奇景,據報近萬名廣州八十後竟然不懼打壓,在江南西地鐵站外以散步形式集會,「抵制煲冬瓜,我哋撑粵語」口號響徹街頭。導火線是廣州市政協委員紀可光月初建議將廣州電視台的綜合或新聞頻道改以普通話廣播,理由是「為亞運會創造良好的語言環境」,更重要的是為廣州打造「國際都市形象」。建議引發一場粵語保衞戰,最終廣州市委市政府召開新聞發布會,表明「推普廢粵」純屬無中生有。其實普通話廣播只是冰山一角,廣州近年與香港一樣發展至上,舊城空間本土文化不斷消失,為免連語言也不保,最終要如袁崇煥高喊那句被網民稱許為「粵語靈魂」的「掉那媽,頂硬上」。要言之粵語保衞戰的重點並非挑戰普通話,而是要堅守本土文化的最後陣地。

我感到欷歔的是,特區政府大力推動普通話教中文,香港卻沒有粵語保衞戰。語文教育及研究常務委員會近年投放不少資源在香港中、小學推行「以普通話教授中國語文科」計劃,目的是呼應一九九九年課程發展議會發表《香港學校課程的整體檢視》以「普通話教中文」為遠程目標的建議。語言一向是文化支配的最有力工具,與權力架構有着微妙關係。正因為語言與權力的關係密切,一直以來作為香港的官方語言的英文便擁有法定地位,英文文化亦因而變得「高級」。九七之後時移世易,自然是普通話抬頭,近年人人北望神州,更有必要一起煲冬瓜。據報不少廣州人表示粵語在學校有被排擠的情況,有關部門雖沒強行要求學生課外也說普通話,但普通話在學校是否主流,是學校被評級的「重要標準」。香港學校爭相變身英文中學,推動普通話教中文不遺餘力,叫我想起非洲批評家古基(Ngugi wa Thiong'o)的經歷。小時候他在學校若不說英語而講土話,身上會被掛上「我是驢/我愚蠢」之類的紙牌。如今「說普通話,做文明人」及「說普通話,學好中文」道理其實一樣。「文而化之」不過是包裝,國族身份和大陸市場才是底下的運作邏輯。

我想沒人反對以普通話作為溝通媒介,但叫我憂慮的是「我手寫我口」會將講普通話才能學好中文的謬誤合理化,並大量播散粵語「難登大雅之堂」、「不是標準中文」之類的迷思。言文合一的說法在語言學並不能成立,普通話其實並不等於中文。我手與我口之間存在鴻溝,差之毫釐可以謬以千里,不信到駱克道找個說得一口流利英語的白人寫篇英文文章,或會發現文法錯誤比小學生還要多。我當年任助教時,也有美國大學交換生寫文全沒文法可言。普通話對中文的負面影響,讀讀陳雲的中文解毒便可知一二。課堂上用粵語教中文,廣州沒法做到,香港必須堅持。港人愛看巴塞,且以他們為例:巴塞隆拿人會說西班牙語,上課用的則是加泰隆尼亞話,但巴塞人一樣為國家隊披甲上陣奪標舉國歡騰。團結人心靠的不是語言,而是能夠叫國民引以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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