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9 February 2010

新視野 李志榮 MJ活化皮影戲

2010年2月9日

傳 統文化在今日被揶揄「老套」、「落伍」,並非價值不再,只是它的內容脫離現實。世界上有很多傳統文化被成功「活化」的歷史,在流行曲更屢見不鮮。例如陶喆 一曲取材自《蘇三起解》的《Susan說》、王力宏一曲取材自《牡丹亭》的《在梅邊》,均是「活化」京劇的好例子。甚或是小記同事極力推介的徐佳瑩《身騎 白馬》,也「活化」了台灣傳統歌仔戲,使一段久遺的台語歌詞變得膾炙人口。

始於唐代的皮影戲,漸漸地和廟會和老人家劃上等號。當這個本應逗小朋友歡樂的中國傳統慢慢被忽略,讓它重新被「潮流」所尊重,靠的竟是「老外」Michael Jackson!

Thriller悠然響起,瞥見MJ在跳Moonwalk。

仔細地看,MJ是「躲」在布幕看,我們只是看到MJ的影子在跳舞。再眯起眼睛,MJ委實是一個影人,Moonwalk是一場皮影戲。

皮影戲給我的印象,只是在廟會出現的娛樂,載有中國民間故事的表演。這次發生在數碼港商場,配以西方流行文化,不得不俗氣地說,這是一個中西合璧、文化交流的好例子。

不過MJ做皮影戲的意義不只於此,它也是一個傳統文化透過「八十後」演化傳承的例子。當我們以為「八十後」懂得的文化只有模與「苦行」,原來「八十後」不是皮影木偶等傳統表演藝術的絕緣體,只要體裁適合,影人照跑,木偶照跳。

偉大的民間智慧

MJ 表演Moonwalk是由浸會大學視覺藝術學院李鈺山同學,以及香港偶影協會的黃暉師傅聯手打造。MJ 影人由李鈺山構想並設計,在黃暉的指導和協助下,在台上「起舞弄清影」。「在MJ剛逝世的那一個時刻,看了很多他的音樂錄影帶。我看到其中一幕,MJ在布 幕後面跳舞,而燈光從後打在他身上,我們在布幕的另一端看到他跳舞的影子。靈機一觸,這豈不是皮影戲的概念?加上MJ的舞蹈活像機械人行動般,我決定設計 一個MJ影人,將MJ帶到皮影戲的舞台上。」李鈺山在回憶假MJ誕生的經過。

李鈺山就讀的學系,有一個名為「香港民間藝術」的課程,每個學 期,課程負責人梁美萍都會找來一位民間師傅,將他們的傳統技藝傳授予學生。梁美萍試過找來紙紮和打鐵皮師傅,在剛過去的學期,她找來黃暉師傅。李鈺山在課 程中接觸黃暉師父,並交了MJ影人這份功課。在課程完結後,他繼續跟隨黃師傅學習,並和黃師傅四出表演。

「在這個課程中,我看到中國傳統工 藝確實有很多發揮的空間,例如這次將MJ帶入皮影戲,只要內容夠創新,中國傳統工藝仍可以很吸引觀眾。另外,透過研習這些民間的傳統,我發現民間智慧的偉 大。例如皮影戲,原來對燈光很有考究,讓布幕不會出現操控者。這個課程讓人大 開眼界。」

皮影戲又稱弄影戲,據文學家孫楷第研究,早在唐代中晚期至五代時期(公元七至八世紀)開始出現。當時是為佛教宣示輪迴報應的佛法服務。寺院中的僧侶在超度靈魂時,會用影人作為死者的靈魂。

值得一提,皮影戲被譽為最早傳入西方的中國表演藝術。據史料記載,元代的統治者會把皮影戲作為宮廷和軍中娛樂,故此透過成吉思汗大軍,皮影戲亦傳至土耳其。十四世紀初,波斯歷史學家Rashideg已經有對皮影戲的紀錄。當時,他稱皮影戲為「幕後的戲曲」【註】。

年輕人視野更闊

MJ影人的製作者李鈺山亦有類似的理解:「MJ的舞蹈中,有一幕舞蹈員扮演被操控的扯線公仔出場,其實也曾取材於中國的木偶,西方表演其實不斷吸收中國元素。往往中西文化衝擊下,才得出一些新靈感。」

黃暉師傅說:「技巧上,年輕人肯定不及我們,但他們有一個優點,就是視野較我們闊,腦筋比我們靈活。他們往往為這些傳統注入新的元素,提高傳統技藝的活力。」

皮 影戲裏出現MJ影子,不需太過驚奇。「You never walk on the same river twice」,皮影戲千多年的歷史裏,一直都存在演變。例如影人的材料,古時由「素紙」製造,之後改用羊皮、驢皮,到今日用塑膠,已是後話。「變幻原是永 恆」,使傳統能夠長久保存下去,靠的是開放的態度。李鈺山亦言:「當中最珍貴的,是黃暉師傅願意嘗試,並歡迎新事物的態度,讓皮影戲的發展更多姿多彩。」

所以,拜年時我們不必為沒有家族式團拜而感到懊惱,到數碼港商場欣賞一場皮影木偶表演,也是拜年。最緊要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至於內容,還是順着潮流,由它擺舞吧。 

文 李志榮

benlei.cw@hkej.com

照片由數碼港商場提供

 《中國曲藝、雜技、木偶戲、皮影戲》,陳義敏等,文化藝術出版社,1998年出版。

提線木偶 靠「心」操控

作為最早傳入西方的表演藝術,皮影戲深得西方人歡迎。黃暉師傅甚少駐足香港,他經常出外表演,足迹遍及意大利、土耳其、伊朗等地。他說,最受西方人歡迎的皮影戲劇目是《龜與鶴》。

除 了皮影戲,黃暉師傅亦會演出木偶戲。木偶戲分為三種:提線木偶、掌中木偶(或稱布袋木偶)和杖頭木偶。在外國表演時,黃師傅最經常表演的,包括掌中木偶劇 目《喜慶》,以及提線木偶劇目《瑤山小彌猴》、《鍾馗醉酒》等。「《瑤山小彌猴》因為沒有對白,彌猴造型亦可愛,故此很受小朋友歡迎。」

三 種木偶之中,以提線木偶最為我們所熟悉,控制難度亦最高。提線木偶,亦即扯線公仔,古稱「懸絲傀儡」,本身比喻作一些沒有實權,唯命是從的人,形象負面, 但實際上,提線木偶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提線木偶在東南亞很常見,每次旅行總會找到提線木偶的遊客表演節目。但黃師傅說,中國傳統的提線木偶是「活線」的, 但其他地方的多為「死線」木偶。「在中國,操作木偶的人要兼顧控制提線的長短,而控制提線長短是一門特別的技術,往往是靠師傅的『心』去控制。」言下之 意,活線木偶更能反映師傅本身的風格,而木偶的動作比死線木偶更多變。黃暉憶述,當年他的師傅黃亦缺到北韓表演《瑤山小彌猴》這個劇目,座上金日成驚奇說 道:為什麼師傅與一隻猴子同場表演?可見活線木偶栩栩如生,假可亂真。訪問期間,黃師傅更親自示範《鍾馗醉酒》:「鍾馗」一手便從背後抽出利劍揮舞,活像 小人國版本的鍾馗出現在你面前,活線木偶甚至可以做到手執長劍的效果,甚為傳神,嘆為觀止。


高鐵何以「爆大鑊」?

010年2月9日
一 僕二主,左右做人難。香港歸政於中共之後,內外形勢大變,而政務官失卻英倫的政治領導,要照顧香港民意,又要順從北京上意,只能按章辦事,猶如一部不能自 我陳述道理的自動化機器,於是不時爆出醜聞,小事如增加生果金和減免外傭徵費,大事如市區重建及高鐵撥款,都是鬧劇收場。
高鐵撥款鬧出大風波,是因為規劃「區域快線」多年,忽然接了中共的死命令,說要將高鐵伸延至西九龍,打亂了官僚體系的辦事程序。命令既然來自「阿爺」,一眾官員又無政治領導,只好敷衍塞責,「累鬥累」,爆出大鑊,貴客自理也。
菜園村是最弱一環
二 ○○六年環境運輸及工務局提交立法會的高鐵方案,基於運輸效率原則,極力提倡與西鐵共融的「公用通道」,即使不必興建高速鐵路的專用路軌,只須將目前的西 鐵接駁到深圳福田便可。豈料到了二○○七年七月,廖秀冬局長離任之後,曾蔭權政府隨即提出專用通道的方案,主張興建接駁西九的專用通道。遽然改換方案,便 要急就章,匆匆上馬,假如特首不予領導和關顧,只好放棄精細的諮詢和人事周旋,依照機械原則辦事了。
假如高鐵計劃不是碰觸到菜園村村民的生 存空間和生活方式權利,不會爆發強大的示威抗爭。碰觸到這個文化地雷,是官員始料不及之事。石崗菜園村鄰近有許多平整妥當的貨倉地和停車場地,屬於一二原 居民地主所有,而菜園村則大部分屬於官地,村民不是原居民,只是臨時容忍在上面建屋及耕種。依照機械的官僚盤算,收回菜園村,用警察防暴隊掃蕩貧民,賠償 所費無幾,頂多補貼搬遷費,送他們上樓住公屋而已。若果向地主徵收倉地,地主「獅子大開口」,官員便要向財政司司長解釋了。
貧民的生存環境大變
官 員不曾意識到,目前的貧民處境大不如前,而社會對生態保育、貧民居住權和生活自主權的維護,也有巨大變化。頗多人已經參透城居之困局,不會被政府誘騙「上 樓」,寧願居住鄉村菜園,自得其樂。這些新的因素令青年發起保育社運,令撥款一拖再拖,耗費時日,政府的數據推算建築成本每日增加五百萬元。埋單計數,真 不如當初向地主付出巨款,買了毫無生態價值、又不影響平民生計的水泥地皮好了。
香港的銅臭社會有一句話,說「用錢解決得了的問題,便不是問 題了」。恰好,清拆菜園村,牽涉貧民的生存權利和文化權利,這些就是用錢解決不了的新問題。許多無聊的市井小人,見了菜園村的抗爭,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 腹,放棄貧民的本來位置,忽然將他們的腦袋換上了地產財閥的腦袋,說菜園村不願意搬遷的人,只是希冀勒詐多點賠償而已。這是某些愚蠢平民的精神自瀆,以為 放棄自我,變成地產商他們,就是他們的一分子了。人家從未當你是一分子呢,何須自作多情?到政府拆你屋的時候,便知味道了。
以前,港英政府 清拆山邊的寮屋,居民安置上樓,當時的公屋位於市區,又臨近工廠大廈,容易尋找工作,公屋的商舖物價低廉,管理鬆懈,萬一失業,借助公屋的人流,隨時可以 售賣工廠貨尾或熟食零食為生。隨住工業北移、商舖領匯化及管理嚴苛化,現在的公屋只是睡房住宅區,而且遠離市區,交通費用高昂。貧民也是識得計數的,每戶 賠償六十萬元,要放棄鄉村的家園,豈會願意?這與市區重建局用收地條例強逼舊區的小業主交出業權,然後轉手圖利一樣,貧民看在眼裏,恨在心裏。
特首懶理 一拍兩散
菜 園村內有社工、教師和傳教人員等,這些都是有知識、有餘閑的人,不易應付,假使當初由民政官員詳細勘察和刺探民情,便知阻力重重,不如多付費用,向倉地的 幾個業主購買私人土地便算,這是用錢一定解決得來的,只需花多些心思,向財政司司長和立法會解釋而已。假如解釋得體,立法會議員斷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質 問官員為何不去清拆貧民在官地上的家園,反而用高價去向地主購買水泥地皮。
反正高鐵註定是大花筒,官員用心盤算,捨難取易,便不會向菜園村 開刀,那麼一切高鐵的抗爭便失了菜園村的感性火頭了。然而,站在官員的位置,既然北京忽然改發命令,要在香港境內修建高鐵,打亂當初談好的區域快線部署, 沮喪之餘,特首曾蔭權又闊佬懶理,不加強人手和研究,施展政治手腕調解,為何自己要拼命完善工作呢?倒不如按章工作,即使出了事端,非戰之罪也,袖手旁觀 可矣。
明乎此,高鐵諮詢之笨拙粗疏,地政官員闖入菜園村民居之魯莽無禮,乃至立法會財務會議一再延遲,官員依然不去修訂議案,堅持以原來的粗糙議案付諸最後表決,這些都可以理解了。
換 了你是官員,大概也會這樣做。既為公僕,卻不知要侍奉誰哪個主人,不如侍奉自己,就自己方便好了。鬧出大事,一拍兩散,將高鐵抗爭、本土認同、鄉民和舊區 居民的生存權利之爭與政制改革之爭一並捆綁,民生民族民權炒做一碟,「三民主義」反攻大陸,回贈北京,由北京來收拾殘局,使北大人自食其果,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