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24 January 2011

出入平安,廣東大吉

1月25日 星期二 00:22
童年讀書,遇到成語「白駒過隙」,虢國夫人的虢(gwik1)字又未學,便用英文的quick來勉強標音。當時老師見了標音,會心微笑,同學也沾沾自喜,認為白駒過隙,真的很quick嘛。入了大學,讀了音韻才知,粵語的速與捷,都是短音的,法文的vite,德文的schnell也是。至於快,本義是欣喜,如快樂、暢快、快意,快字轉過來的快捷之義,即是由心情暢快而引申事情順暢,沒了短促之音。

粵語與國語的詞彙不同,除了翻譯差異,也由於音義不同。例如express delivery,香港譯為速遞 ,內地一般稱為快遞。香港郵政 的服務入了大陸之後,依然沿用速遞,但Fedex、DHL及UPS擴張大陸業務之後,便捨棄香港的譯法,改稱快遞。講粵語的人,知道「速」是比「快」更為急迫,因為速(cuk1)是短促的入聲,縱使「速」字比「快」字生僻,民眾也會領略為何叫速遞而不叫快遞的。北方官話音韻破損,丟失了合口音和入聲,講北方話的人便無法理解為何香港人會用速字代替快字。普通話讀速(su)與快(kuai),並不能分辨時間之長短也。

道教的咒語,「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便用了短促聲的急(gap1)字。道士吆喝「妖精速速遁逃,休得怠慢!」便用了速字,不用快字。往昔的香港幫會嘍囉勒索人家金錢,會說「速速磅水」或者用押韻講出「速磅速磅,唔好兩頭望!」在粵語環境長大,連黑社會都懂得速與快的分別。

中文本來是音義合一的邏輯語言。如粵語的啜飲,啜是啜嘴的zyut3(juet3),飲是合口的jam2,嘴形如字音,是音義合一的明證。換了普通話,chuò yìn卻不對嘴形,平白糟蹋了中文的古音傳承。

新年快到了,恭祝識得欣賞廣東話的人,出入平安,飲和食德。

Friday 21 January 2011

讀詩詞,用粵語

1月18日 星期二 00:20

普通話易學易講,香港人即使有粵腔粵詞,只要北方人明白,也是無傷大雅,久之也會成為地方特色,毋須強逼自己一口京腔。然而,殖民地教育的特色是強調本土人民的文化缺陷,必須努力向宗主國學習,甚至不惜以丟棄本地文化為代價。很多香港家長為了訓練子弟講普通話,不惜與子女用普通話對答,甚至將本來適合用粵語傳授的語文範圍,改用普通話,結果是用了中文來教普通話,犧牲中文來教普通話。

其中一項,就是用普通話學古文舊詩,音韻殊不配合,簡直自討苦吃。例如中文的入聲字,是用來表達孤絕、急速、抑鬱的感情的,如上述的絕、急、速、抑與鬱,用粵語讀,都是p、t、k結尾的短促字。用普通話讀絕、急、速、鬱,是毫無絕、急、速、鬱的語感的,此所謂音義離散。粵人口語「急不及待」,前面三個都是入聲字。粵語人不講「迫不及待」,即使「迫」是短促聲(讀paak1或bik1),卻與「不」字的聲母重覆,故不用。粵語即使是口語,也重視音韻協和的。

舉唐詩為例。杜甫的《哀江頭》,全用入聲押韻收句。「少陵野老吞聲哭,春日潛行曲江曲。江頭宮殿鎖千門,細柳新蒲為誰綠?……人生有情淚沾臆,江水江花豈終極!黃昏胡騎塵滿城,欲往城南望城北。」粵語讀首兩句的吞聲哭(huk1)與曲(kuk1)江曲,真有走頭無路之嘆。換了普通話的ku與qu,若不知其字義,只憑其聲,就聽得耳根舒暢,心下既cool又cheer,可謂顛倒乾坤,荒唐之至(按:英文也是用長音字表示舒暢,短音字表示急促或壓抑的,如thrust、fast、 press)。

宋詞為例,岳飛的「滿江紅」,壯懷激烈,押韻收束,都是入聲字:「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

香港兒童以粵語為母語的,卻要被人誤導,要用普通話學詩詞,就是枉白少年頭,到老空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