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dnesday, 31 October 2012

儒家大義,扶正香港——香港遺民與箕子精神

陳雲發揚儒家大義,以華夏遺民理論,申述香港族群之來源,證明香港人秉持華夏正宗,光明正大,不必向共產黨稱臣。原文之節本,刊於《明報》副刊,二〇一二年十月三十一日。此文乃保衛香港之作,收入《香港城邦論》續集(書名暫時保密),香港次文化堂出版,即將推出。 香港人是前朝遺民,儒家思想的奠基人孔子也是前朝遺民。孔子是殷商遺民領袖微子(名啟)之後,生在周王朝已經式微的春秋時代的魯國,孔子不是周天子直接管轄的臣民。孔子在道統(政治思想認同),是周朝的,文化感情是商朝的。孔子談禮制,比較了夏、商、周三代,提出「三代損益論」,結論是:「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論語.八佾》)」他認為周朝借鑒於夏商兩朝,以禮治國,他追隨周朝的道統。在鄉土感情上,孔子臨終前七日夢見自己的喪禮,看到靈柩竟是按殷代禮制擺放,置於靈堂兩柱之間。翌日,學生子貢來探病,孔子向他道出他走到人生盡頭的真感情:「夏人殯於東階,周人於西階,殷人兩柱閒(間)。昨暮夢坐奠兩柱之閒。予始殷人也。(《史記.孔子世家》)」一個「始」字,迴光返照,孔子返本歸源。對比兩事,從於周,是孔子的政治理性;歸於商,是他的鄉土感情。[1] 孔子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儒家推崇的,是「萬邦協和」的王政天下,天子以仁義之道德及禮樂之風俗統治諸國,並非一家一姓之集權國家。孔子如此讚揚周朝:「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興滅國,繼絕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論語·堯曰》)」其意思是,「權力行使要謹慎[2],法令執行要適度,恢復廢缺的官職,政令便可四方通行。復興滅亡的國家,接續斷絕的世系,起用隱逸的賢人,天下人便歸順了。」周朝恢復一些滅族的國家,並分封商朝的賢人,例如周朝分封商代微子啟於宋國,授予自治權,以冀代行教化,兼制衡王權。微子啟抗拒商紂暴政,投奔西周,力保商湯宗祀免遭不肖所毀。周文王欽佩微子深明大義,又愛護鄉黨,故感其來歸,賜封侯爵。商末暴政之下,出三大賢臣,曰比干、微子、箕子,均為儒家敬重。比干死諫被害,重義輕死;微子委身存祀,有所不為。更有箕子用智力與暴政搏奕,只待時勢一改,天下歸正,他保存的商朝風俗,可以將仁義王政,重新發揚。 殷商遺民的現代版:微子是台灣,箕子是香港,周朝是中華邦聯 香港偶逢歷史因緣,保留中華遺教,承繼英國制度,中英文化之精華,不意兩者兼得,有若微子之存祀,保存文明禮樂。然而香港亦遭逢不幸,九七後須要親自抗拒暴政,再無寄託憑藉。中共來自蘇維埃境外殖民政權,香港與中共無親,不是比干之於紂王,不必撲上去保皇,不設實際地感化暴君,如此只會落得慘死收場。 孔子是商朝微子之後,香港要學的,不是比干的孤忠,而是微子保存文化的苦心,與箕子明哲保身的智慧。唐代大儒柳宗元《箕子碑》,如此讚揚箕子:「當紂之時,大道悖亂,天威之動不能戒,聖人之言無所用。進死以併命,誠仁矣;無益吾祀,故不為。委身以存祀,誠仁矣;與亡吾國故不忍。且是二道有行之者矣,是用保其明哲,與之俯仰;晦是謨範,辱於囚奴;昏而無邪,隤而不息。故在《易》曰:「箕子之明夷」,正蒙難也。及天命既改,生人以正。乃出大法,用為聖師,周人得以序彝倫,而立大典。故在《書》曰:「以箕子歸」,作《洪範》,法授聖也。」[3] 柳宗元《箕子碑》,收入《古文觀止》,乃儒家之雄文,語譯如下:「在殷紂王當政的時候,道德顛倒,政治昏亂,上天震怒不能引起他的警戒,聖人的話也沒有什麼作用。冒死去進諫,不怕捨棄生命,這確實可以稱得上仁人了(按:這裡說的是比干),但對我們的宗族沒有好處,所以箕子不這樣做。託身于新王朝來保存殷商的宗族,這確實可以稱得上仁人了(按:這裡比喻微子),但先要離開國家出走,所以箕子又不忍心那樣做。這兩種辦法,已經有人實行了。因此,箕子保持了自己的明智,跟紂王周旋,隱藏起自己高明的謀略,甘願在囚犯奴隸中受到屈辱。在黑暗的環境中沒有奸邪的行為,跌倒了仍然不停止前進。所以在《易經》中說:『箕子不敢顯露自己的明智。』這就是蒙受苦難而能堅持正道。等到天命已經改變,百姓生活走上了正軌,箕子便拿出《洪範》大法,因此成為了聖君的老師。周朝統治者(周武王)用了此法,制定出人與人之間的道德準則,從而建立國家的典章制度。所以在《尚書》上說:『由於箕子歸來了,才制定了《洪範》[4]大法。』」 箕子在商紂王的暴政之下,不採取比干的苦諫而殉國之法,不採取微子去國而存祀之策,而甘願留在商朝,明哲保身,以期復興。與之比對,中共乃商紂之朝,投身中共而欲以「第二種忠誠」來感化中共的,是比干,如香港的劉山青、司徒華、程翔諸位先生。出走而保存華夏精銳的,是微子,如國府之敗走台灣。留在中國而姿態淡泊、如神龜曳尾於塗而保存文化的,是箕子,正是香港。香港人托庇於英國的殖民統治,忍氣吞聲,埋首建設,保存了華夏文化,也以憲制及典章制度,復興中華。箕子乃殷商貴族,出任商紂王的太師(王朝教師),周武王封箕子於朝鮮,箕子文化自立,受周王朝軍事保護,但不向周王朝稱臣。 香港城邦論乃至將來的中華邦聯論,乃是發揚儒家的微言大義,寄望中國在新時代以新方法復興周朝,乃安邦、定國、平天下之洪範大法。 [1] 參閱練乙錚<從孔子身份認同之複雜看香港人>,《信報》,二〇一二年二月十五日。練乙錚之論,乃採自台灣大學中文系教授鄭力雄的〈從遺民到隱逸:道家思想溯源—兼論孔子的身分認同〉,此文網上可尋。 [2] 原意是制定度量衡,引申為行使權力。 [3] 柳宗元此文,收入《古文觀止》。 [4] 當然,《洪範》是漢朝的人擬作的,只是託名於箕子。

Friday, 26 October 2012

學習簡體字

香港科大一名教授稱,香港人要「學習簡體字」,因為「本小利大」,懂簡體字後即可閱讀大陸出版物;第二是「掃除文盲」;第三,「簡體字」是全世界最多人使用的文字,不懂是你的老襯,教授越說越亢奮,大罵反對簡體字的人,是「去中國化」。 這位教授頭腦不清,與毛左糞青無異。多學一種「簡體字」,像這個「教授」說的,當做生意,當然沒有問題,正如十來歲的少年,學會越南、波斯、俄國三國的粗口,以備將來當海員,也一樣是收穫。但在鄰近地區,以簡體殲滅了正體,實行「簡體專政」,這就是問題。 簡體字「掃除文盲」,並無證據,掃除文盲的直接原因,是增加教師,多辦學校。沒有教師,你把一本簡體字的中文書本丟進一個猩猩籠子裏,猩猩拿起來,看足十年,猩猩還是文盲。即使少了文盲,但全民也一樣可以反智,塔利班不是文盲,都看得懂阿拉伯文的可蘭經。 第三,「簡體字」是世上最多人使用的文字,所以你也要學。 踢爆這位「教授」的邏輯謬誤很容易,簡體字多基本結構的謬誤。世界上吸煙的人有十三億,全球人口有六十億,你不吸煙,會不會Out了呢?或者說,世上有一億八千萬人服用軟性毒品、可卡因、海洛英,你不也吸一份,你怎樣跟這個龐大的活神仙市場溝通交流呢? 最後該教授說,拒絕簡體字,即是「去中國化」,意即堅持用正體字,不是「中國人」,那麼在一九四九年之前,民國的人人文庫、清宮奏摺、清代的線裝紅樓夢和三國,都以正體字印行,鄭板橋的書法,都寫正體,那麼這些都不是中文,而是日文、英文、火星文? 「去中國化」的血滴子亂拋,這位教授不會問自己,他穿西裝,算不算「去中國化」?香港的大學多幾個這種教授,慘了。難怪梁特首、林鄭,早就把子女送去英國。

Tuesday, 23 October 2012

中國人

閣下承不承認是「中國人」,成為政治表態。 中不中國人,不是嘴巴上宣示的,看過林語堂的「吾土吾民」、胡蘭成的「山河歲月」,或豐子愷的護生畫冊,就會知道,真正的中國人身份,不在於嘴頭的自我喧譟,而是婉約含蓄在生活裏默默地自證。 中國人的定義是什麼?用一句流行話,是一套價值觀。忠孝節義,詩禮恩情,這才是中國人的基本元素。行惡語誑,崇暴言惑,像不久前剃小平頭在街上燒砸日本車、囂姦喊殺的團伙動物,只屬生養在黃河流域的紅衛兵和中東塔利班雜交之變種,不論他們如何自稱是中國人,以人文的血緣定義,他們不是。 這些人近年欲壟斷「中國人」的質檢權、定義權、批發權,已經令「中國人」在世界上漸淪為備受厭惡的品種。因此你如果自認中國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定義之權,不要讓其他人像貨檢一樣硬向你額上蓋印標籤,要由敗劣凶戾的一些批發商來批准你的「中國人」資格。 況且「中國人」的定義,以今日觀鑑,相當令學養不精的中國人困惑。譬如中國人的傳統,儒家以誠信為立人之本,但若舉國都玩假東西,雖然自稱,卻還剩幾分「中國」? 又或中國人生活處世,這副對聯最貼切:「傳家無別法,非耕即讀;裕後有良圖,唯儉與勤。」意思就是:想家業傳下去,讀書固然好,種田也可以,只要勿投機。想後代過好日子,不要濫消費掃名牌,只須儉樸和勤勞。 那麼靠打土豪分田地、用「馬列主義」殲滅勤儉持業的地主階級,又或模仿美國人華爾街的理財,信用卡借貸,領社會褔利綜援,這又算不算中國人?禁用正體字和方言,又算不算中國人?把毀滅中國士大夫文化的外星撒旦的屍骸供奉天安門外,去參拜瞻仰的又算不算中國人? 同是北京大學校長和教授,以前的蔡元培和胡適,是真正的中國人。 當變了種的偽中國人,迫問真的中國人你是不是中國人的時候,有兩個標準答案:一,「既然文明世界認定你就是標準的中國人,我沒資格做你的同類。」二,冷笑一聲,反問:「問這個問題,你也配?挑,我不必答你。」 陶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