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不見神

【am730專欄】高樓電梯，不合人性。也許在集體潛意識的作用之下，日前西班牙一座住宅大樓，竟然發現忘記造電梯。西班牙貝尼多姆市(Benidorm)的一座四十七層公寓樓即將完工，承建商忘了預留電梯位置。事緣地產商中途易手，買家將把原本的二十層加建二十七層。設計圖一改，施工人員忘卻要加建電梯。  也許，他們根本沒想到大樓要住人的。 歐洲是現代文明誕生之地，文明一路走來，舊跡、舊思想並無淘洗，只是滯留在某些角落。例如中世紀時代，就留在西班牙和葡萄牙，一部分以詭異的方式留在東歐國家。大廈改圖則之後忘卻電梯位，就想辦法修補吧。巴塞隆拿的聖家堂(全名為「神聖家族贖罪殿暨宗座聖殿」)於一八二二年動工，翌年，原建築師因建築費過高，而教會籌募贖罪捐款不足，無法墊支，彼此鬧翻之後，由建築師高第接手，全盤修改計劃，要興建十八座高塔，在高第生前，只完成「誕生之門」一座立面(Nativity façade)，整座教堂恐怕要一、二百年才竣工。貝尼多姆的住宅大樓中途忘卻設立電梯，也是中世紀建築的遺風吧。 歷史上的高樓、高塔，是宗教建築，供奉神靈用的，並非人類居住的環境。教堂或佛寺的高塔，是用來仰望的，鐘樓、塔樓勉強可以攀登，但正常人不能居住其內，否則就是鐘樓駝俠、塔樓隱士。童年攀登的首座高塔，是沙田萬佛寺的九層萬佛塔，愈上愈逼仄，愈爬愈後悔。歐洲教堂的鐘樓，上過一次，有氣絕之感，以後就免了。 早期的電梯是鐵絲網籠，置身其間，仍可觀察外邊，後來就密閉在電梯槽內，電梯停留及自動門開關之際，如生死關隘。古人寧願住在樹上，巢居也不穴居。垂直型的多層居室，用直立的密閉通道連接，是地鼠、野兔、螞蟻的居住方式，裡面暗無天日。穴居是動物庇護及冬眠之用，並非活動之所，故此高樓即使是拔地而起，視野廣闊，打掃得窗明几淨，在出入居室的一刻，也有穴居的局促和缺氧感覺。身處高樓，心生畏怖，容易見鬼。 所謂見鬼，是內心恍惚不定，與鬼魂妖怪的存在狀態相應，彼此就相見。因為鬼怪是源自裡外相應，是心理作用，也是物理存在，它不純是心理作用，也不純是物理存在，他見到，你見不到，故此科學無法處理。 香港近二十年都市環境惡化，垂直而用密閉管道相連的住宅、商場和辦公樓的群落愈來愈多。即使用盡玻璃窗戶和電燈照明，也掩蓋不了恐怖感。故此香港人容易見鬼，絕少見神。神仙是在山明水秀，民風淳厚的地方才會出現。人跡罕至的田野，老農躬身一拜，香煙裊裊供奉土地伯公，裡面就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