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28 July 2013

全世界漢語雜誌千份 卻只有一本《號外》

張錦滿

多年:沒有上班。 長期:看電影、看話劇、看各種表演、看藝展,看電視各種運動比賽(足球除外)。 平日:跟隨電視 snooker 、閱讀。 間中:高爾夫、乘飛機。 心想:進行各種活動後,都想寫文,留個紀錄。

2013-7-27 16:33:01
《號外》八十年代封面
《號外》八十年代封面
這個月主場新聞刊登多篇文章回顧《號外》,這個情況在香港文化圈實在少見。還未有香港身份證的張鐵志腳頭真好,擔任《號外》編輯半年,引起文化界關注,其熱烈程度,簡直從未在香港雜誌界出現過。《號外》今年37歲,比它更長歷史的雜誌,可能有《明報月刊》和《明報周刊》,但你能講出其編輯名字嗎?
陳冠中初辦雜誌時便說,《號外》是 writers’ magazine ,作者最重要,但《號外》從來不找名氣作者寫文章,卻讓新人登場,從沒名寫到出名。《號外》是英雄地,卻不是金銀地,人人願意為它(寫文、拍照、出鏡)貢獻,沾點光。所以為《號外》寫稿,出筆名便最「笨七」,幾大都要出自己真名,收不到稿費已經預左。能讓自己的名字「響朵」,便是回報。
我個人職業生涯,初當編輯是從《大特寫》電影雜誌開始,時間正與37年前《號外》誕生同期。那時候認識陳冠中、鄧小宇、胡君毅三位《號外》創辦人乃自然的事。作為同時期同路人,我見證《號外》在過去37年怎樣走過艱苦困難的日子,來到今天的輝煌。
主場新聞老編邀請我也寫一文談《號外》,那麼我便來湊熱鬧。
(一)成功之道
很奇怪,從來沒有人講《號外》成功在與別不同,更沒人提過它怎樣與別不同。
A.《號外》沒有老板,從來沒有一個貌似老板的人。
一直以來,大家都說陳冠中、鄧小宇創辦《號外》,然而陳冠中、鄧小宇在任何場合出現,員工都不會覺得老板在場。《號外》員工從來沒有壓力。(那是指未被 Modern Media 集團收購之前)。有這樣輕鬆愉快的氛圍,《號外》才能走到今天,成為今天的《號外》。
B.《號外》沒有編輯會,每月出版前沒有,出版後也沒有。(近幾年情況或許有改變,歸入 Modern Media 集團之後,我便不清楚情況)。陳冠中領導的時期,出版前所謂編輯會大概是討論封面怎麼樣,至於出版後的檢討會,亦大概是要大家努力做到下期準時出版,不要出現那麼多錯字,校對工作要抓緊一點。
C.《號外》沒有賞罰制度,(至少在我跟他們熟絡的時期,從未聽聞)。在《號外》,沒有人犯錯。我是說沒有人會被「照肺」,亦沒有人執行「照肺」。我跟大家講一件事,李志超有次到墳場拍攝時裝相,當時施養德管《號外》,見到他拍了該輯相,氣到要捉他大罵。結果事情胡混過去,相片照樣出街,李志超沒感覺他被罵,而一下子,辦公室裡像根本沒有事情發生過。
D.《號外》從來不找名牌作者寫文,卻讓新人試寫、登場。經過幾期之後,該些新作者都進步。.
E.《號外》37年來都一直充滿創意,很多外人以為號外人讀很多洋書,其實那是美麗的誤會。陳冠中說,《號外》其實是由文盲辦的,多位作者不識字,會請教打字小姐教他/她怎樣寫,我並非吹牛。
《號外》為甚麼充滿創意?為甚麼會成功?我所講的上述五點便是最主要原因。
要做到上述五點十分困難,而今天再沒有一份刊物能以這個模式生存和運作下去。因此,《號外》的成功不可以複製,而它的成功原因也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MBA 課程如果以《號外》作個案來研究的話,畢業生會立即「揸兜」乞米。
(二)《號外》從廣告毒藥變為名牌廣告寵兒
也實在奇怪,從來沒有人提過《號外》怎樣從廣告毒藥變為名牌廣告寵兒。這個天大重要問題,外人難解答。
其實要研究也研究不來,因為那可能是個奇蹟,相同的結果不能複製、不會再出現。箇中關鍵人物應該是施養德,而不會有另外一個人。
施養德是畫家、是詩人(他寫詩,名字叫施傷勇,實在美麗絕倫,跟當時也曾替《號外》拍過照片的攝影師辜滄石,兩個名字互相輝映。)施養德當時出版30本雜誌,一個月內每天都有高潮,他願意幫忙為《號外》拉廣告,可能是一時衝動。當時他旗下的 sales team 有點神奇,懂得變魔術。他只把《號外》 size 變大,比《明報周刊》還要大,這一改變,便改變了歷史。
隨即,劉天蘭、張叔平為《號外》做封面,對名牌廣告的吸引力便有更強效果。由於封面尺寸變大而可以吸引名牌廣告,這個成功方程式只會成功一次,在《號外》之後,再沒有雜誌可以憑這個大尺寸而成功,那又是奇怪的事。
有人用「前衛」一詞來形容《號外》封面,實在捉錯用神。《號外》最具代表的封面多出自劉天蘭、張叔平之手,而兩人風格並不前衛,他們只是與別不同,從不會做別人做過的。
(三)《號外》敢為天下先,做別人不敢做的行動
《號外》有一期封面,是周潤發洗頭照。《號外》敢以此作封面,便佔了雜誌界最寶貴的 edge 優勢。奪得這個優勢,其實不費吹灰之力。《號外》沒有編輯會,從不會拿三個封面出來,請全編輯部同事各自發表意見,然後舉手決定。《號外》讓創作者自由發揮,由他/她自行決定,從不會對劉天蘭、張叔平 say no 。
最近,我在 FaceBook 看到有人說7月號《號外》以艾未未那張相做封面不好,應該放入內文去。我還未看該期雜誌,但我已認為該個批評不適合《號外》。放艾未未照片作封面,正鞏固《號外》處於 edge 的優勢。
全世界漢語雜誌少說有1,000份,沒有一份適合用艾未未該張照片作封面。既然如此,《號外》便更有刊登該照片的必要。只有愚蠢的編輯才開會、徵求大家意見。張鐵志選該照片作封面,表示他適合做《號外》。我還留意到,艾未未在之前已上過《號外》封面。其他漢語雜誌無法重複《號外》,刊登艾未未做封面,只會嚇走廣告客,甚至可能被中聯辦列入黑名單。《號外》沒有這個憂慮,它從來天不怕、地不怕。中聯辦不把《號外》歸類,因為不知歸入那一類才適當。從眾多名牌廣告客戶到中聯辦,都把《號外》獨立處理。
全世界漢語雜誌千份,只有一本《號外》。
最後,如果要我講《號外》有甚麼貢獻,我提一項全世界都沒有人講過的——那是丘世文在《號外》力推黃仁宇那本劃時代傑作《萬曆十五年》。我留意到,丘世文是香港推崇該本書的第一人,就算在台灣,也少有人比他早。在《號外》,丘世文只大讚過兩本中文書,除了《萬曆十五年》之外,另一本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丘世文薦那兩本書的時候,香港書展才開始,香港中文書店還開在危樓的閣層裡,看中文書在香港還未有風氣。
《號外》有全香港買書和讀書最多的丘世文,卻一直較少人提起,遺憾。他在《號外》,帶領此個區域的華人認識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成為該份雜誌對中華文化其中一大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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