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16 July 2013

呂大樂

呂大樂

香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長期從事香港社會研究。近著包括《那似曾相識的七十年代》、《中產心事──危機之後》、《唔該,埋單──一個社會學家的香港筆記》、Hong Kong: Becoming a Chinese Global City、Hong Kong, China: Learning to Belong to a Nation、《四代香港人》等。評論文章散見於《樂活‧家》、《明報》、《信報》、《東周刊》等。

看號外人看人

2013-7-16 19:08:55
號外三十:城市
號外三十:城市
(原文為《號外三十》(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出版)序言,得作者同意轉載,以讓讀者加深對號外背景的理解)
《號外》第三十二期的「號外編輯部」有這樣一段報告:「《號外》今期又增添了兩篇定期文章:『城市專題』及『號外訪問』,由國際水準的《號外》作家如遲敬意、宣佩佩、宋家聰、鄧小宇、陳守真等執筆,每期刊登,涉及的題材及文章的組織方法,許多都是中文雜誌從來未見過的。...... 『城市專題』是站在香港立場用香港觀點對香港人及香港事作出的表示。『號外訪問』是與『城市專題』相輔相成,訪問的對象是新興一代中真正有表現的城市人物。整個今日香港的新姿態是反映了許多人的智慧和三思:記得不過十年前,很少人會預見本地電視可以發展到怎樣一個地步,本地時裝和本地電子工業怎樣進軍國際市場,或本地金融財務會有怎樣的局面。許多行業都是前無古人,無先例可援,香港今天的道路可說是香港人自己摸出來的。其中,現在四十歲之下的新興階層,作為第一代集體掌握現代知識的香港人,對決定香港的身份功不可沒。『號外訪問』將是他們的紀錄。」
上面一段文字充分表現出《號外》的個性。
一是吹牛。我的意思是做《號外》的讀者需要有幽默感,不可以過分嚴肅,不必要咬文嚼字。當陳冠中報告已找來「國際水準的《號外》作家」來寫「號外訪問」時,讀者應該是邊讀邊笑,心照不宣。
二是對香港社會上種種轉變的觸覺。必須承認,這段文字的確點出了一個新而重要的現象──當時一群土生土長的、年輕的香港人正在打造新香港。當時是香港社會、經濟、文化多元發展的時期,那一代人適逢其會,但同時也努力投入於各種新興行業、各種剛剛開放的社會參與的空間,為香港社會打開了新的局面。訪問這一批 AGENDA-SETTING 的新人物,不再是以前舊式名人訪問的歌功頌德,而是為社會訂出新議程。 SERIOUSLY ,香港人開始有話可說,而且也有話要說。香港社會可以自我學習。外國經驗不是不再重要,而是本地經驗的總結、觀察及意見並不應該再被視為次、不重要。
三也是更重要的,是既然訪問旨不在於抬舉受訪者,也沒有必要恭恭敬敬,怕開罪名人,那麼嚴謹(但不一定嚴肅、古板)的訪問應該另有一種新的寫法和新的訪問態度。從此,訪問不再只是我問你答,也不是受訪者單方面大發偉論,而訪問員和讀者則洗耳恭聽;訪問是一次互動。讀者從訪問中所得到的,不是另一篇官方發言或新聞稿,而是通過訪問員來了解受訪者。訪問不是一份記錄;它是人物描寫,有時更是不同觀點的撞擊、尋根問底的對話。
我敢說,有不少人是因為《號外》的專訪、人物特寫而成為了它的忠實讀者的。
事實上,如果要在三十年的《號外》裡找出最貫徹的元素,我會認為那是「號外式的訪問和人物特寫」。我所指的並非受訪者的類型和名單(必須承認,那是一張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單),也不是頑皮的文字或寫作的方式,而是一種態度。
簡單地說,是《號外》的訪問員會對受訪者有一種看法。有時候,他們刻意保持距離,誰不至於是刁難對方,但顯然是有備而來,沒有打算要客氣一番。有時候,則是「零距離」,而且還老實不客氣,擺明對受訪者有種特殊的感覺。無論如何,訪問不再只是錄音的文字紀錄。
如何處理整個訪問,因人──視乎由誰來訪問誰──而異。有時「抵死」,有時尖銳,有時突出情境,有時是訪問員抒發感情多於記錄對話。是愛或恨、褒或貶,都不重要。因為訪問員一向「立場鮮明」,從來不會遮遮掩掩;關鍵是他們表明是從某一個位置、角度來看一位值得訪問的受訪者。
三十年來,《號外》這一點變得最少。
所以,當這項出版計劃尚在起步階段,很早便有打算收輯大量訪問的稿件。從開始認真翻閱《號外》,翻過十年左右,就肯定專訪、人物特寫就應該獨立成書。沒有這樣的一冊,《號外》的讀者大概也不會放過我吧!
當然,就算是以專訪和人物特寫組成獨立一冊,亦不會減輕在選稿時遇上的困難──第一選有八十二篇。然後在第二次挑選之前,我和編輯(竟然)不是立即「手起刀落」,大量刪減,而是各自遞出一列遺珠。原來大家還有意見,覺得這一篇挺好,那一篇也很不錯,這一位人物很重要,那次訪問可謂經典......。不過,選取的稿件數量增加,反而有一點好處──就是能夠狠心起來,沒可能再左思右想。最後,就是現在讀者手上的樣子。
稿件的先後次序,按出版年月編排。讀者是需要有一點歷史的想像力,才能讀出──為何他是訪問對象?那是甚麼話題?為甚麼由他來訪問他特別有意思──當中的味道。看人、看事,都要有一份歷史自覺。
選稿的考慮嘛,十分簡單。兩點:一是覆蓋面。《號外》的「財產」是人──作者、訪問員、受訪者夠多、夠廣;坦白說,那份名單頗嚇人。過去三十年來未有《號外》(各種方式)「混過」的,「好打有限」。在選稿時,是有心將這個又廣又寬的覆蓋面呈現出來的。
另一點則是好讀。這應該無須多作解釋了。
進行文字處理工作時,我們以盡量保留原文為原則,只把最初出版時的錯字、排版印刷上的錯誤改正過來,並作了一些用字及體例上的統一;遇有與意不清晰者,經原作者校正修改;後加的字句會用[]括號表示,方便讀者閱讀。
最後,感謝李安邀請參與這項編寫計劃,更要向她全情投入,協助解決種種編務上的難題表示謝意。必須感謝陳靜雯在整個過程中提出的意見和提供多方面的協助,難題到她手裡,總可解決,沒有她的參與,整項編輯工作恐怕難以順利完成。很多《號外》內外的朋友都在編輯中提供資料、意見,在此不打算逐一鳴謝,但他們在百忙中抽出時間接受訪問,對我完成這項工作幫助至大。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