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11 April 2015

街知巷聞﹕尋回黃霑/香港的16歲


(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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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霑故居可遙望本是建滿木屋的山坡。(資料圖片)

黃霑故居可遙望本是建滿木屋的山坡。(資料圖片)

一九五三年平安夜,一場大火燬了石硤尾寮屋區。(資料圖片)

一九五三年平安夜,一場大火燬了石硤尾寮屋區。(資料圖片)

黃霑年少時的舊居,本是一幢四層高的唐樓,現已改建成十層高的大廈,所住的單位,就在相中「基督教錫安傳道會」(箭嘴示)旁。(陳嘉文攝)

黃霑年少時的舊居,本是一幢四層高的唐樓,現已改建成十層高的大廈,所住的單位,就在相中「基督教錫安傳道會」(箭嘴示)旁。(陳嘉文攝)

一九五六年雙十暴動,嘉頓麵包廠門外車被縱火。(資料圖片)

一九五六年雙十暴動,嘉頓麵包廠門外車被縱火。(資料圖片)

左方的建築物,是德貞小學舊址,對出的馬路,是一九五六年雙十暴動燒車的現場。路的另一端,就是嘉頓麵包廠。(陳嘉文攝)

左方的建築物,是德貞小學舊址,對出的馬路,是一九五六年雙十暴動燒車的現場。路的另一端,就是嘉頓麵包廠。(陳嘉文攝)

黃霑入讀喇沙時期模樣。(資料圖片)

黃霑入讀喇沙時期模樣。(資料圖片)

學習口琴的黃霑(左一)。(資料圖片)

學習口琴的黃霑(左一)。(資料圖片)

當年的北河戲院,現在是一間小食店。(陳嘉文攝)

當年的北河戲院,現在是一間小食店。(陳嘉文攝)

(明報製圖)

(明報製圖)
【明報專訊】在掛上「我要真普選」的直幡後,我們一再爬上獅子山,嘗試借用舊時的氣魄,面對崎嶇前路。
若說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獅子山下精神,追本溯源,當年黃霑寫的,又是怎樣煉成的?
港大社會學系副教授吳俊雄博士,重新走一遍霑叔從大陸走難來到香港後在深水埗成長的路。
他從霑叔舊居起步,途經學校、戲院、學口琴的地方,看見的,是對香港人來說「凡事都是第一次」的一九五○年代。「我會說,重行霑叔年輕的路,像是一趟重拾十六歲心情的旅程。
回看現在的香港,我們是否可以重拾這種心情,繼續向前行呢?」
吳博士說,若不是經歷了五○年代的深水埗,一九七九年黃霑寫的《獅子山下》,不會是現在我們耳熟能詳的那樣「總算歡笑多於唏噓」。
一九四九年,國共內戰,霑叔八歲,與父母和兩個弟弟從廣州逃至香港,落腳的地方,叫深水埗。「那時候,深水埗住了幾十萬人,好多都是像霑叔一樣、從內地湧來的人,這裏土地較平,平民比較多,而且近新界。再窮一點的人,就在附近山坡搭建木屋。」吳博士說,霑叔父親拿着積蓄來香港,不算很窮,在大埔道與桂林街交界住下來。原本只打算暫時安居,一住卻是十幾年,「直至霑叔與華娃結婚初期。」
落戶深水埗 一住十幾年
往後的十多年,霑叔在深水埗經歷了整個五○年代。這是顛沛流離的年代,來港不久,霑叔在家前目睹石硤尾大火,看見本來木屋遍地的山頭一夜間化為灰燼,然後香港第一代公共房屋石硤尾邨在他眼前拔地而起。這也是國共內戰延至香港的年代,五六年,雙十暴動,深水埗一片混亂,霑叔也目睹離家不遠處的嘉頓麵包廠,暴徒燒車、燒廠。後來他在專欄提到,每年雙十,深水埗家外的徙置區「青天白日滿地紅」旗總飄揚。那時候,獅子山下瀰漫各種方言,香港尚未是霑叔的家。霑叔一家像其他親國民黨南逃至香港的人,總希望有一天可以回鄉,盼望台灣「反攻大陸」成功。不過,時日遠去,那一代人開始感到即使雙十旗幟飄揚,也是自欺欺人。自此,才慢慢以香港為家。一九七○年,霑叔寫道:「那是一點一滴積聚下來的感覺,來得慢,也來得曲折。到開始知道國民黨年年講的『反攻大陸』不過是連他們自己也不相信的謊言之後,才一點點的把記憶從腦中抹掉,再一滴滴的把愛注入這小島裏。」一九七九年,霑叔寫《獅子山下》的時候,已在深水埗經歷了三十年起伏,吳博士說,「總算是歡笑多於唏噓」,重點在於「總算」。「這裏對霑叔來說,不是天堂,他來港,遇上山火、燒車。但無論經歷什麼都好,相比起才開始改革開放三年的內地、仍未解嚴的台灣,同處海角天邊的香港,已經好好。」
五十年代 凡事都第一次
活在大時代,遇上大事件,但絕大部分的日子,更多的是小生活。五○年代的香港,同時是流行文化百花齊放的時候,霑叔在深水埗的生活是怎過呢?聽的電台,主要做音樂節目,英文歌、粵曲、改編英文歌都會播;看的電影,荷李活片、港產片、廈語片都有,報章上的電影廣告,特務片和色情片會同時出現。「以前,我覺得六○年代的香港最勁,現在回看,沒有五○年代,就沒有六○年代,或者說,五○年代更優勝,因為凡事都未試過,凡事都是第一次。今日的香港,有沒有法子可以重拾這心情?我會叫這做「十六歲的精神」,人生最光輝其實在十六歲,情最真,也沒什麼計算。很多事情,要嘗試才知得唔得,沒有定案,不如去撞一撞?」
「活現黃霑.重行深水埗」第三回
日期﹕5月16日(六)
時間﹕上午10:00至下午1:00
詳情﹕請留意「活現香港」facebook專頁
■居所
黃霑故居﹕目擊石硤尾大火
一九五三年,還未為自己起藝名黃霑的黃湛森,才十二歲,來港四年,就親眼目睹香港的歷史性事件﹕石硤尾大火。黃霑後來常說,「大火在家門前發生」,吳博士翻看政府文件,對比大火範圍,才知道愛作大的黃霑原來沒有吹牛。
見證香港公共房屋歷史
霑叔的老家,在深水埗大埔道與桂林街交界,那是一幢四層高的唐樓,黃氏一家住在其中兩層,樓下是當舖,不過,這裏都已面目全非,現在改建成十層高的大廈,地舖至三樓是護老院。「大火來勢洶洶,範圍很廣,但在黃霑家後面的巴域街就停了,真的就在他家門前發生。」吳博士在黃霑的書房讀過他的文章,「他的文章,描述過他的家,出門口會看見可口可樂的廣告招牌」。而他家裏的窗,則見證了香港公共房屋的發展——窗外,右邊本來遙望建滿木屋的山坡,五三年平安夜,一把火燒毁了整個山頭,大批災民無家可歸,政府自此決心大規模興建公營房屋,旁邊後來建成了香港第一代公共房屋石硤尾邨。這批H型徙置房屋,左右兩翼是住宅單位,連接的大樓中央,走廊上有公用的水龍頭、廁所和浴室,當時石硤尾邨極速落成,災民在十二個月內就可上樓,後來有學者研究美荷樓,說它的原型其實來自英國的監獄建築。
■社會
嘉頓麵包廠﹕躁動痕迹
從黃霑舊居的窗往外看,若右邊看到的是香港公共房屋史,左邊遠處的嘉頓麵包廠附近,則是國共延續下來的香港史。
雙十暴動 親睹燒車燒廠
黃霑在他的文章裏,不止一次提到自己家是親國民黨的背景。在他仍住在深水埗的時代,每逢雙十,「家中周圍的徙置大廈,已是一片『青天白日滿地紅』的旗海。其中有大至連跨三四層樓的巨旗,和霓虹管製成的雙十巨字……懸旗人家,是自己掏腰包出來買旗」。一九五六年,黃霑十五歲,他家不遠處的嘉頓麵包廠,就是雙十暴動的現場。「暴動中的群眾是瘋狂的,無理性,無理智,根本像失了心的野獸。那時家住深水埗大埔道。家人都搬了到親戚家,遠離暴動區,老家只賸我與爸爸看守。露台之下,是青山道與大埔道交界。我親眼目睹暴亂群眾燒汽車,燒的士,燒嘉頓麵包廠。」回看當年的新聞,十月十一日,瑞士參事夫婦乘車途經此地,暴徒見有外國人就將車翻轉放火,最後參事夫人與兩個暴徒活活燒死,地點就在嘉頓麵包廠對出欽州街路口。
雖然黃霑家中在雙十也會懸旗,但後來他寫到這次暴動,形容為「付不起的代價」,說「看見過暴動的人,絕不希望香港再有從前的悲慘愚昧事情再出現」。
■教育
德貞小學﹕英語初接觸
嘉頓麵包廠外,雙十暴動的現場,其實也是黃霑初次接受殖民地教育的地方。現在英華女學校,五○年代是德貞附屬小學的校舍,黃霑在這裏讀小五、小六。吳博士說,黃霑在廣州沒學英文,在香港讀書之初,英語很差,「當時德貞雖是英文學校,不過也很參差,升讀喇沙後,起初就因為英語不濟,要重讀一年小六」。香港人後來認識的黃霑,多才多藝,中英文俱精,「他的英文底子,就是在喇沙打好的」。黃霑一九五一年入讀喇沙書院,九年之中有五年寄宿於巴富街的臨時校舍。這段日子對黃霑來說非常重要,他後來也常說「我是喇沙仔」,是一個受殖民地教育長大的番書仔。黃霑曾經自述,在五○年代,番書仔英文第一,中文第二,天主教義先行,國粹隨後。
黃霑教聖經 學生是毓民
吳博士說,雖然黃霑在德貞只讀書兩年,但它與喇沙也有共通點,就是兩者都是天主教學校。中七,黃霑領洗為天主教徒。「他後來也寫,自己常為年輕時喜好情色之事懺悔。沒法想像吧?他畢業後,曾當過兩年老師,教英文、聖經。黃霑教聖經,畫面看來很荒謬,但更荒謬的是,學生之中,其中一人是黃毓民。」
■音樂
寶血醫院﹕父母恐嚇 玩音樂淪吹嗩吶
黃霑來港那年,香港電台正式命名為「香港廣播電台」才一年,收音機剛開始普及。電台提供的節目,主導香港流行文化的形成。當時,電台以播放音樂為主,例如在一九五四年,港台英文台全年有百分之六十五屬音樂節目時段。可以想像,黃霑年少時在這種環境長大,長期吸收空氣之中的音樂養分,才有後來在音樂創作成就輝煌的黃霑。
中學買人生首個口琴
中學年代,黃霑已熱愛音樂,他在學校跟梁日昭學音樂,後來到梁日昭青山道一百號的口琴隊會址學口琴。「黃霑家不算很貧窮,但也不能支持他學樂器,所以他選了口琴,因為便宜,而那口琴他也儲了半年錢才買到。」他父母當時不鼓勵他學樂器,「人人搵食要緊,學樂器、做音樂,不能掙錢」。黃爸爸黃媽媽,怎樣勸阻黃霑呢?「那時候的醫院和殯儀是一起的,經過這裏寶血醫院,同時會見到殯儀的人吹嗩吶,他們就跟黃霑說﹕你學音樂嘛?長大就是做這些了。」不過,黃霑沒有放棄,梁日昭常帶他四出表演,一九五九年商台啟播,年輕的黃霑帶着口琴,走進商台,在梁日昭主持的音樂節目,發聲廣播。「李香蘭的《分離》,開首的口琴聲,就是未成名的黃霑獨奏的。」
■電影
北河戲院:銀幕情 緣於此
五○年代的香港,在家可以聽電台,出外則可以到戲院看電影。那是電影、戲院業的黃金時代,根據「黃霑書房」網頁上所說,一九五七年,香港人每年平均花二十四元看電影,相等於首輪影片十部,二輪二十五部。黃霑所住的深水埗,當時有十六間戲院。一九九○年,黃霑在《明報》專欄「自喜集」中,就提到導演吳宇森,原來同是深水埗鄰居,兩人都愛到戲院流連﹕「阿森住在南昌街尾,我住桂林街口,大家都在北河街的北河戲院看電影,就此愛上了銀幕上的影像,終生不渝。」
文/ 陳嘉文
圖/ 陳嘉文、資料圖片
編輯/方曉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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