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7 April 2015

我在葵涌廣場找回了我的青春


葵涌廣場

自中學畢業後,我就甚少回到學校附近徘徊。
記得那六年,我每一天放學都會從葵盛山上,慢慢地走到山腳,經過公屋屋邨、嗅著藍球場上運動健兒的汗味、聽著修車店的電鑽聲,穿過大街小巷,走上天橋,走入葵涌廣場。
上次來這兒,好像已經是大學一年級的事了。去完北京當交換生回來,這裡還是像以前一樣。賣舊書的店依然在那個角落;賣廉價水果汁的店還是大排長龍;賣「MK衫」的店鋪的衣服價格依然是幾年前那個價;乾果店的裝潢還是十年如一,但我已經不再是那年懵懂無知的學生妹了。
在人山人海中,我看到學弟、學妹的身影。大概他們都認不了我了,同樣地,我對他們的輪廓也不太熟識了,一切一切都早已淡化成朦朧的畫面了。但我記得他們身上那襲校服,紅藍色格仔裙、深紅色呔子,仿彿我在昨天也是他們一份子。

那年那日,我束起了高高的馬尾,背著重重的背包,跟著他一起來到葵涌廣場。那時候,大家都沒有太多零用錢,這兒是我們的遊樂場,因為這裡的花費不算太高,適合學生消費。
看看那個水果店的價錢牌,怎麼還可以以四塊就可以買到一杯西瓜汁?完全是抗通脹。想起中一、二那幾年,同一杯西瓜汁才三塊,卻是我每天愛喝的飲料。看看林林總總的小食,只需十二元就可以吃到一碗白汁火腿玉米飯,份量不多,適合我這個胃口不大的人。還記得那家賣日式手卷店,到今天,每一個手卷也只售十多元而已。
在格仔鋪前走來走去,從來不會叫他買甚麼給自己,反倒自己很喜歡買小禮物給他。那些年能花的錢其實不多,但依然十分樂意為他花錢。買的東西都是廉價品,想起來也覺得不好意思。但大概是因為大家都只是中學生的原故,他對物質沒有甚麼追求,沒有厭棄我的小禮物,那怕只是一顆糖果,他也會覺得很高興了。
記得以前,女同學們都愛在這兒買衣服。只需花數十元,便可以買一條能趕上潮流的裙子。曾經,我也跟母親嚷著要葵涌廣場買裙子、衣服,因為覺得它便宜,而且總是希望能自己花錢買花服,有回自己的衣服自主權。但母親總是不依,覺得這兒的衣服,大部份的質料都比不上牌子貨。然而我沒有聽話,人生中第一次用零用錢買裙子給自己,就是在這兒買的。
我記得那條裙子只售六十多元,是白色暗花的一條直身裙。我很喜歡它,但母親總是嫌它造工太差,質料也不夠好。到最後,她的堅持也許是真的有點道理,那條裙子,我只穿了數遍,它便破了,破了一個小洞,在裙後面。
後來發現,原來葵涌廣場的內街,也有數家賣日韓時裝的店,但價錢不菲,繼後也轉戰到老媽最愛的IT、Collect Point、b+ab等店買衣服了。

人生中第一次買冷球織頸巾給男友也是在這兒。很多女同學都是在三樓的一家賣冷球的店裡學織頸巾。朋友說,那家店的老闆娘很好,只要你買了她的冷球,她便會教你開針、收針、織頸巾。記得第一次織頸巾,跟大部份的初學者一樣,都是買那麼粗得像烏冬的冷球,用笨拙的一雙手拿著一枝粗針,跟著老闆學。
「織俾男朋友呀?」她笑問。「係呀。聖誕禮物呀。我想個紋路特別啲呀。」我笑著回應。「不如學下英式羅紋呀!」「吓?姐係點?」「你睇著……」於是,我便窩在那小店裡學習怎樣織頸巾,學了一整個下午。
也許十對有八對的學生情侶,都用過手織頸巾做禮物。雖然知道自己的手工不好,雖然知道織頸巾的Opportunity Cost其實比買一條頸巾高,但還是會想要親手織頸巾給另一半,總覺得手製的東西比買的更為有心意。
總記得,他很喜歡我織的頸巾,每天上課都會帶著它,還要跟同學說:「我女朋友織嫁!」
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戴我那條手工一般的頸巾,還是早已經送它去堆填區去了。
但我還記得,那年那月那日,渾身還未被銅臭錢污染,灑著青春汗水的我倆,手牽手的在這兒嬉戲。
他在人海中偷偷的靠了過來,用他的嘴唇在我的臉上印下了一吻深深的印記。
我們真的愛過,我們真的青春過。

看看自己一身的裝束、飾物,才離開中學兩年,怎麼已經一身銅臭味。是的,如今做兼職,有幾個錢了,要面對很多人,還要顧及體面,有幾件名牌在身仿彿是一件正常事了。人靠衣裝,怎麼也要穿得得體,才可以在商界遊走。
人大了,你不得不努力融入這個社會;人大了,你不得不聽從這個社會的一些規則;人大了,你不得不裝備自己,力爭上游。
在大商場吃個飯,要過百元一位;買個袋,要數千元或以上;買件衣服,要近千元才算體面;吃杯雪糕也要五十多元。別人會告訴你,這些才叫做享受,這些才叫做生活。
但,別人的生活,不等於我的生活。
偶爾回到葵涌廣場,暫別所謂的中產美食,吃幾串燒賣,買點乾果,吃碗十多元的便飯,這也叫做享受,這也叫做生活。但我覺得,這兒比大商場還多了一點親切感,還多了一點青春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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